“释放海的潜力，激发江的活力，做足边的文章” ——广西调研情况汇报

参与成员：刘雪莲教授，刘际昕，欧阳皓玥，杨雪，夏海洋，景璟

调研时间：11.18-11.22

调研地点：广西民族大学，广西凭祥，广西东兴

调研拟关注的重点问题：

边境地区的传统与非传统安全问题；

边境口岸的基本发展情况及其发展计划；

边境地区非法入境的现状与治理举措；

边境线两侧现有的沟通渠道及面临的问题；

跨界民族间的联系与沟通渠道，及其对国家和社会认同的影响；

本国或外国人员在边境地区从事经济活动给本地区经济生产带来的影响；

边境地区的经济建设以何种方式纳入一带一路的整体框架中。

日程安排：

11.18周日去程

11.19周一与广西民族大学东盟学院教师开展座谈

11.19周一考察凭祥铁路口岸

11.20周二考察凭祥公路口岸

11.21周三与东兴市政府部门开展座谈

11.21周三考察东兴公路口岸

11.22周四返程

调研各行程情况汇总：

行程一：广西民族大学东盟学院座谈会。

广西民族大学原为中央民族学院广西分院，后改为广西民族学院（1958），最后改为广西民族大学（2006）广西民族大学东盟学院成立于2010年，获批教育部区域与国别研究培育基地。

东盟学院的参会人员分别从以下几个方面谈到边境问题：发言人一是从人类学的角度看边境问题，主要关注节庆、节日和仪式等方面的内容。她关注到了跨境民族间的交往，例如跨境劳工现象，并认为应从两个方面继续强化研究，一是理论积淀，二是整理和学习外国资料。发言人二主要是做中老研究，他认为边境地区的民族在文化上有亲缘关系，并从语言语音发展流变看人口或民族的迁移。他在西双版纳的研究发现，边民之间有着友好往来，傣族和老族宗教信仰相似，认同度高。老挝人时常到边境线中国一侧出家做和尚。并且老挝边境值守不严，可以在其非工作时间通过，或绕行通过。发言人三从国际移民角度看边境问题。他以缅甸木姐的华人社区为例，认为国外华人社区的形成有两大因素，一是本身在缅甸的华人聚集在一起，二是新入境缅甸的华人。华人在缅甸的人身财产安全及合法身份受威胁的重要因素之一是缅甸中央和地方间的冲突。一旦中央或地方对某地区的控制权易手，该地区华人的合法身份及经济活动就有可能面临威胁。在中缅边境地区经贸联系很强，灰色贸易占比极大，例如走私DVD。中缅边境地区毒品贩运猖獗，当下比之十年前要严重，毒品交易猖獗的同时伴生赌博产业的扩张。发言人四主要研究跨境民族的语言文化。认为边境地区面临的问题之一是黄赌毒、邪教和恐怖主义传播。她认为可以通过邻国间语言文化的交往实现一带一路五通中的民心相通。发言人五提出问题，不同的口岸发展程度不同的原因是什么：等级较高的一类口岸受国家政策的影响较深，其他口岸则受其他因素的影响，例如大型企业，有些大型企业可以与对方的政府展开交流。座谈会中还产生其他意见，如：对国外的中国移民做区分，老移民扎根在国外，踏踏实实，新移民热衷于赚快钱；中缅边境曾经存在“木茂国”（音似），中缅两国边境线上的民众对对这个早已经消亡的国家仍有文化上或精神上的认同，对彼此也感觉亲近；婚姻等社会因素对政治边界的消磨。

行程二：考察凭祥口岸发展情况

凭祥市地处祖国南疆，西南两面与越南接壤，是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的重要节点城市。凭祥处于泛北部湾经济合作、大湄公河次区域合作两个板块的交汇区，位于中越“两廊一圈”中方的前沿阵地和桥头堡，是广西北部湾经济区的重要功能组团。凭祥边境线长97公里，素有“中国南大门”之称。全市土地面积650平方公里，户籍人员11.4万人、流动人口8万多人。1956年11月设市，是广西第五个建市的城市。1992年6月，被国务院批准为沿边对外开放城市 ；2002年12月，被国务院批准为自治区直辖市，由崇左市代管。凭祥市是一个少数民族聚居市。有壮、汉、苗、京、回、水、傣等24个民族，少数民族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达85.63%，其中壮族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达84.7%，是壮族为主体、多民族杂居的少数民族聚居区。辖区内有凭祥（铁路口岸）和友谊关（公路口岸）2个国家一类口岸、平而关（水路口岸）1个国家二类口岸，弄尧（含浦寨）、凭祥（叫隘）、平而、油隘4个边民互市点，铁路、公路、水陆口岸一应俱全，是广西最大的陆路开放口岸。其中，友谊关口岸是广西第一个率先实现电子化通关的口岸，并被列为自治区关检“三个一”试点，通关速度广西第一。

（一）凭祥铁路口岸发展情况

1.客运：每天一班由南宁始发终到河内的国际客运列车。日常旅客流量约60人左右，旅游旺季人数较多，全年不超过10万人次。边检负责查验出境人员的证件及行李物品。【边检、海关和国检的区别：边检负责查验“人”，包括人的证件和本人是否一致以及出入境资格和行李物品等；海关负责查验“物”，决定物的带入带出和征税；国检负责检验检疫，防止流行病或质量不合者的物品进入】具体流程是，晚上10:10左右，列车抵达，火车前部终点站为凭祥的旅客下车出火车站，火车后部继续前往越南的乘客或由凭祥前往越南的乘客也必须携带随身物件下车或进站接受检查。列车乘务人员也一同携带行李下车接受检查。随后边检人员一部分上火车检查，另一部分查验行李证件。半小时后，约晚上10:40左右，核验完成，旅客及乘务人员登车准备出站及出关，边检人员随行到紧邻边境线地区下车。火车驶入越南后，越南方面在午夜将进行程序类似的入境检查。

2.货运：铁路口岸货运量较低，年运输量在30万吨左右，出口占比在80%以上，一方是受限于越南铁路承载能力，二是在于铁路的运转速度较低，三是火车的冷藏保鲜能力较低。海运和汽运比之铁路运输有较大的优势。

（二）凭祥公路口岸发展情况

1.客运：凭祥公路口岸位于友谊关景区，客运和货运分离。2016年客运量为114万人次，凭祥公路口岸的边检程序是进入口岸，核查证件及随身物品，然后步行出关，越过边境线到达越南一侧接受边检，然后抵达越南。

2.货运：国道与高速在友谊关汇集成一条出关路线。凭祥公路口岸的货运量约占广西所有七个陆上一类口岸货运量的一半以上，运输十分繁忙。2017年运量为271万吨。经友谊关向外出口的产品包括机电产品等，入境的主要是水果，海鲜及劳动密集型产品。如在越南生产部分零部件，运往中国组装，然后销往世界。友谊关货运流量总量大，增量也大。仓储和通关的基础设施已经显得较为局促，满足日益增长的通关需求面临较大压力。

凭祥公路口岸延伸往越南的道路被国界线一分为二，中越关口临近，既带来了便利也容易导致摩擦。对于边界线的具体划分，在2001年之前，纠纷较多。2001年之后中越陆上边界划定，以界碑为准，双方判定领土纠纷有了法定的依据。中越两国口岸的运行与建设是国家间关系的生动体现，这其中既包含交往的对等原则，也包含弱国对国家间实力差距的敏感、脆弱和抗拒。相对于军事阵地和哨所，边境口岸的边检人员虽然也军事化管理，与解放军同等待遇，但军事色彩较弱，所涉及的事务更贴近于“民”【边防即将完成改制：按照中共中央2018年3月发布的《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第55条：公安边防部队不再列武警部队序列，全部退出现役。公安边防部队转到地方后，成建制划归公安机关，并结合新组建国家移民管理局进行适当调整整合。现役编制全部转为人民警察编制。第41条：为加强对移民及出入境管理的统筹协调，更好形成移民管理工作合力，将公安部的出入境管理、边防检查职责整合，建立健全签证管理协调机制，组建国家移民管理局，加挂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入境管理局牌子，由公安部管理。】。

行程三：考察东兴口岸发展情况

东兴地处我国大陆海岸线最西南端、广西南部，因兴于北仑河东岸得名，与越南北方商贸最繁荣、实力最强、投资开发最热的广宁省芒街市仅一河之隔，是我国唯一与越南海陆相连的国家一类口岸城市。1992年经国务院批准设立边境经济合作区，1996年成立县级东兴市，2010年被列为国家重点开发开放试验区。全市辖3镇31个行政村10个社区，有陆地边境线39公里、海岸线50公里，区域总面积590平方公里，常住人口将近30万，是我国较少民族京族唯一的聚居地，京族人口1.87万，约占全国的70%。 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区位优势，国家赋予国门东兴“三大政治使命”：一是对接国家“一带一路”战略，二是巩固中越传统友谊，三是安边稳边兴边富边。

（一）与东兴市各部门开展座谈

东兴市主要部门就调研所关注的问题分别进行讲解：

1.市政府办公室综合科：东兴市经济发展的规划经历三个版本，1.0版本是单纯的互市贸易（1990s），2.0版本是互市+落地加工(2015年)，3.0版本是互市+全产业链。【所谓的边民互市是持有边民证的边境城市居民凭借边民证（不需要护照、不需要签证）限时（当天往返）出入对方国家划定的边境区域，在其中进行限额限量地买卖商品并免税带入或带出。有资格申请边民证的居民为户籍在边境线15公里（官方文件20公里）内的居民，对方国家划定的区域指边境证仅在对方国家部分区域内可以通行，超出该区域即为非法入境，一般划定的区域是与本国对应的城市或乡镇。限额是指每天携带商品的数额不超过8000元人民币，限量指部分商品例如粮食不超过50公斤。】1.0版本是边民个体自发地买卖，赚取差价。2.0版本是边民整合起来，购买对方国家的货物，享受免税优惠，运回本地卖给工厂加工，产品售往其他地区。3.0版本是互市贸易和其他例如旅游、电商、劳务等结合起来。报告人认为当前东兴市经济发展受到国际国内大气候的影响出现困难，一是中美贸易摩擦，二是国内产业的转型升级。

2.市委组织部：东兴与对岸的越南芒街市建立起了友好交流机制，双方定期会晤，重大节日互访，轮流举办会议。交流的内容等包括党员的管理和培训等。政府方面存在有警务合作的绿色通道，医疗救助热线，边境乡镇也和对面的对等部门展开了合作。存在的问题是，基层党员老龄化，60岁以上占比42%，青壮年党员紧缺；党委在与越南的交流中，越南方面较为保守。

3.政法委、综合办：报告人介绍了反走私的情况。包括人员素质提升，护栏监控等物质基础强化，机构整合等方面，将海河陆三个方面纳入到一体的反走私网络中。

4.发改局：1996-2017年东兴市GDP年均增长13.5%，财政收入年均增长14.1%，规模以上工业产值19.6%【规模以上企业分为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和规模以上商业企业。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是指年主营业务收入在2000万元及以上的工业企业。规模以上商业企业是指年商品销售额在2000万元及以上的批发业企业（单位）和年商品销售额在500万元及以上的零售业企业（单位）】，农林牧渔7%，外贸进出口20%，城镇人均收入增长9%，农村10%，东兴市的经济从通道型经济向口岸型经济和产业型经济逐渐发展。

5.商务局：互市贸易的定位在于兴边富民，在于维护边境地区的稳定。虽然互市贸易所占的比重不大，但对边境地区自身来说作用巨大。互市贸易可以增加边民收入、地方财政收入，并作为内地企业进入东南也地区的桥梁，缓解国内产能过剩的问题。

6.工信局：全市共有460多家企业，规模以上企业29家，互市商品落地加工企业30多家。受到第三国商品征税影响，4-5家原规模以上企业退出规上资格。互市商品落地加工于2015年9月推行，主要考虑的是东兴作为边境城市交通较为落后，资源也匮乏。向越南进口红木、坚果和海产品加工以销售获利。报告人认为，既然国家出台边民互市的优惠条件，目的即在于惠及边民，每天8000千元的贸易额度应当充分使用，因而组织20-200人的互助小组，批量向越南进口货物，其中包括夏威夷果和碧根果等第三国货物，落地加工之后，向国内销售。16年此种模式企业产值为18.2亿元，17年为40亿元，18年计划50亿元。

7.公安局：东兴市出入境人次在2018年已经超过1000万。东兴市安全稳定，发案率较低，民众满度高。非法入境情况时有发生，但逐渐减少。国防设施建设持续推进，物理隔离和监控设施也大规模投入使用。通过变堵为疏的方式，开展跨境劳务试点工作，目前120家企业（非个体工商户）获准使用越南劳工，有122家劳务中介公司，签发证件1万多人次。对于非法入境的越南籍配偶（1250名，注：东兴市的户籍人口为14.74万人，3.9万户）采取新的治理举措，跨国人员未履行婚姻手续所生的子女（2200多个）已全部纳入到现有的户籍体系中，越南配偶获取中国国籍仍需履行合法程序。中越之间存在警务合作关系。每年协助破案几十起，抓获罪犯几十人。在人员往来方面推行异地办证政策，推动地方旅游经济的发展，当地有1万名旅游从业人员受惠，带来上千万的财政收入，住宿餐饮等行业也获益良多。

（二）考察东兴市客货出入口岸情况

东兴口岸客货进出通道一体，以客流为主，人员往来十分频繁。散客与旅游团均大量存在，进出通道上零散商品货物有较多堆积。东兴国门附近商业十分繁华，早上10点至晚7点属于高峰期，交通秩序良好，社会治安良好。

调研发现的待解决问题汇总：

1. 边境地区的经济发展受何种因素的影响？

2. 边境城市的经济发展是否需要外籍劳工？

3. 边境地区的非传统安全问题如黄赌毒泛滥、恐怖主义跨境通道、邪教传播等给边境地区及其外围带来何种影响，以及如何有效治理。

4.边境城市和边界线另一侧城市间怎样扩展沟通渠道展开高效交流？（边境城市外交）目前观察到党政军之间的沟通往来，企业等社会力量也在施加影响。

5.中越边境地区地方层次的对外交往如何受到国家间关系的影响？是否具有独立性？与国家关系同步变化（晴雨表）还是另有本地因素的影响？

6.边境口岸应当发展特色还是必须具备完整的功能？凭祥与东兴应各自坚持货物流通和人员往来的特色还是谋求完备的功能？

7.在边境成为对外开放和交流的通道后，边境城市依托边界线带来的核心价值在于其作为过境通道还是在于充分调动两国资源发展本地经济。后者需要何种程度上的特殊政策支持？

8.一带一路连接中国与东盟的通道应以公路为核心还是铁路为核心？如何侧重发展？

9.毗邻国家的政治稳定性和政策稳定性（国家治理能力）对于维护中国海外利益的影响。

10.法律如何定性跨界民族间部分表现为非法的日常 “友好”交流？

11.边境线附近人口疏密程度及常驻人口的年龄结构与维护边境线安全的相关关系。

2019年3月20日